夜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,带走了迷雾,却无法驱散这浓稠的阴沉妖气。
逢魔时即将过去,苍蓝的月依然高悬,在那清灵幽亮的月盘中,隐约有一抹媚影,衣袖盈飞,在跳着八乙女的舞蹈。
雨夜的小镇,许多沿街店铺亮起了昏暗的灯光,能看到两只青面猫妖在屋顶逃窜,动作灵巧诡魅,略过一栋栋店铺,脚步伴随着密集的雨点踩在瓦片上,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。
街道周围的巷子里,许多武士穿梭其中,喊声缤乱,或握着火把,或提着油灯,他们踏着积水的小径,对两只妖物围追堵截,几名高阶武士也跳上屋顶,提着长刀,紧追在妖物身后。
无论是为了金钱还是声誉,或者是小镇的安全,武士都绝不可能让猫妖逃出西大平。
街角那些美艳的山茶花,被武士在追逐猫妖的过程中无情踩踏,花茎弯折,粉白色柔嫩的花瓣零落在地,沾满了泥泞,却依然保留着最后的馥香。
妖樱跟在众多武士的身后,在这街道中央施施而行,婆娑的雨点顺着少女漆黑的发梢滴落,将她身上和服打湿,从衣襟钻入胸口,少女却恍然不觉,时而弯腰,芊芊玉指从地上捏起一片残破的花瓣,放在鼻尖清嗅。
昨天夜里的街道还那么迤逦迷人,但仅仅一天时间,却变得满目疮痍,武士在追逐妖怪时,摧碎了花朵,碰倒了彩色的条旗与竹竿,也搅扰了栖息的梁燕。
这是武士的过错还是妖物的罪孽……恐怕没人能说得清。
那些今夜财物折损的行商们,恐怕也只能默默承受吧,这些人没有勇气面对妖怪,又怎会有勇气向追妖的武士索取赔偿,只能自食苦果。
但这些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?
妖樱并不同情他们,只是觉得悲哀,有时候,越想躲避,不幸就会来的越快。
唯有自己手中的力量,才是永恒。
“我的阴阳术还是太少,也缺乏灵机应变的手段……”妖樱回想着方才的战斗。
看来,身为一名阴阳师,并不是躲在武士身后就安全了,随时都要有和妖物贴身战斗的准备。就像这青面猫妖,有着近似人的智慧,甚至可以利用她阴阳术产生的浓烟反过来袭击自己,如果自己不会“防护”,可能就会被一击重创。
而且,她发现自己对身体素质的锻炼也是正确的,刚才和妖怪作战这么久,竟一点也没觉得疲累,比那次山林中强了太多。
妖樱心里还有一事,她发现自己打破了逢魔时的规律。
在她释放阴阳术之后,体内的灵竟以平时数倍的速度进行补充,连空气中那混杂诡异的妖气也可以被她吸收,在星海中迅速转化为纯净的银白色灵气,使用起来也没秽涩感,与从天地中吸收的灵气别无二致。
妖气不能被吸收是公认的,常人在妖气浓郁的地方待久了会生病甚至死亡,只有那些魑魅魍魉才可以在这种环境中存活,妖气对它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补品。
如果少女能吸收妖气的事情泄露出去,恐怕会引起不亚于那晚星空异象的轩然大波。
“我不会是妖怪吧……”少女惶恐。
不过,妖樱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推测。如果她是妖怪,谷村文不可能发现不了,而且,在平安王朝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,那就是无论修为多高深的妖物,都不能施展任何阴阳术。
但她还是决定将这事闷在心里,毕竟一名阴阳师可以吸收妖气也太诡异了。
突然间,远处传来武士嘈杂的喊叫还有猫妖的嘶鸣,听声音,好像出事了。
妖樱加快脚下的步伐,向那里赶去。
那是一家马具屋,两只青面猫妖被困在用栅栏圈起的后院里,状若疯狂,眼睛瞪得血红,显然已经拼了命,院子堆满了辔头鞭子等马器,松平吉政等四名高阶武士立于其中,再外面则被中阶武士团团围住。
马具屋的主人带着紧张不安的表情,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。
“那是……谷村大人!”妖樱呆立在远处,楞楞的望着那被一名武士搀扶着的老者。
谷村文的左臂被齐根咬断,从缺口处那残存的布料上还不断往下滴着血水,落在裤脚上,也将地面的积水染红,灰白色的长发顺着雨滴一缕缕凝在一起,使他身影越发显得憔悴。
妖樱只觉得浑身没了力气,一下子倚靠在背后的墙壁上,低垂着欣长的睫毛,身躯微微颤抖。
谷村大人竟然断臂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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